2011年8月21日 星期日

為何要追問這些問題呢?

為何要追問這些問題呢?
好處與壞處

「我不偷、不搶,服務客人的需要,以自己的勞力賺錢,為何不可以?」

「我要花錢請別人幫我生小孩,自己生小孩多辛苦啊!」

「為什麼我一定要遵守規則呢?」


日常生活中,常常會聽到一些爭議的問題,有的人贊成死刑,有的反對。有的人認為性工作是一種權利,應該受到保障;有的人則認為這是一種罪惡。有的人覺得愛國教育很重要,有的人則認為這是很落伍的事……….

這類的問題很多,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些爭議的公共議題。有時候,這些問題離我們很遠,我們也搞不清楚那些人在吵些什麼;可是,有些時候,我們自己也會碰到或是想要對這類的問題作出判斷。

譬如,要不要死刑?當我們看到被誤判的死刑犯家屬通失親人時,我們會覺得處死是一個很危險的事。或者當我們看到一些喪盡天良的人,濫殺無辜,我們覺得這樣的人,真應該「槍斃」。支持死刑與否,我們會想做一個判斷,希望類似的悲劇不要再發生。除了有一些直觀的感覺外,我們總是想找一些道理來支持,因為我們常常要去說服別人,當然也要先說服自己。

更重要的是,大部分的人,都希望有一個比較好的生活。譬如,我們不喜歡人家隨地吐痰。我們會說這是不衛生的。同樣的,當人們在爭議死刑問題時,我們心中也常會有一個理想社會的面貌,我們希望這社會應該是怎樣怎樣。希望透過不同的判斷,可以讓我們的社會更好。

因此,我們有時很自然的會說,我覺得「如果這樣做,社會可以更好」。「這是對的!」「這是好的!」「我覺得這是正義的!」「太有道理了!」

但是,要下判斷並非容易的事。除了我們對於這個議題深入研究,找出支持或反對的理由。很多時候,我們也需要一些基本的理論基礎,譬如,我們對於人性的觀點,對於諸如功利主主義、個人權利觀等知識,而且透過反思不同的個案問題,可以幫助我們對自己關心的議題,有觸類旁通的效果。
而思索這類公共議題,有什麼好處呢?我覺得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好處:

首先,我們自己有時被迫作出抉擇,我們總希望作出一個比較好的判斷。因為錯誤的判斷,有時受害的,是我們自己或者我們所關心的人。譬如,應否開放賭博,就是非常生活化的議題,影響我們的生活。範圍更大的來看,我們希望社會更好,因此,我們希望一些公共議題,可以朝比較正面的方向發展。這是對個人也是有利的。沒有一些人願意關心這類公共議題,受害的,就是我們這些默不關心的人。

其次,思考是需要練習的。倘若我們不嘗試開始思考這類問題,在下次自己碰到這類問題時,我們可能不知所措。有些問題是可以類推的。

第三,我們對於真理是有偏好的。反過來說,我們不喜歡錯誤。倘若我們知道原先哪些想法是錯的,我們會希望改正,而採用正確的資料或前提。

但是,天底下的事,似乎很難只有好處,沒有弊端的。追問這類爭議問題的思考訓練,似乎還是有一些壞處的,我們也不得不去正視,也是事前需警惕的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首先,我們很容易勇於爭辯,怯於行動。特別是,當知道事實真相,不是那麼簡單,而是有更多複雜的面向時。我們失去了原先單純認知的盲勇,而陷入難以行動的猶豫。而且,更多時候正因為看到事務的正反面並陳,而自己又缺乏或不願進行判斷時,自己可能就更容易置身事外,而不願意如一般人,遵循著一般的規範。也就是自己行為甚至更脫離社會既有的規範。

更進一步來說,探詢爭議,有時是挑戰既有的認知,往往容易讓人失去了方向感。而且,思考有時就像一條不歸路,一旦開始,就很難回頭了。質疑一切既有價值,往往就是跳脫了既有的價值觀點、習俗、慣例的束縛。因為知道一切是可以被質疑的,也有其問題。接受了這種啟發的年輕人,很容易像是一匹脫疆的野馬,認為真理不存(因永難追尋到),所以一切可為。而且正因受過這類思考的訓練,也很容易轉為辯才無礙的能力,轉而為自己自私自利的行為辯護,進而造成整個社會的危害。這也違背我們原本思考這類公共議題,是為了讓社會更好的初衷。

古希臘哲人蘇格拉底的學生Alcibiades就是一個非常鮮明的例子。Alcibiades十分心怡蘇格拉底的智慧與哲學生活,可是野心勃勃的他,對於蘇格拉底的教誨,也只是短暫的沈浸而已。最後,Alcibiades以其聰明才智,不時遊走雅典、斯巴達、波斯政權,支持或背叛,全然以自己的利益為主導,睥睨世俗的價值與規範。哲學讓我們挑戰世俗規範,但是,也很容滑落為最後只是捍衛自己的利益,反而更是危害社會,這是我們必須要謹慎。政治哲學家Leo Strauss提醒我們,思考可以是大膽無恥的,但是行為則是要謹慎中庸。這或許是一個非常好警語。

至於在探詢問題時,我們也要注意幾件事情:

首先,我們很容易從自己的利益出發看問題,或者懷疑別人也是從自己的利益看問題。這時候,就沒有辦法真正相信彼此的論證,而是認為這牽涉到個人利益。這時就沒有真正的溝通的可能性,而只是利益的競逐而已。這就成為一種失敗的公共討論。

其次,我們希望討論的方式,是透過公共理由。也就是,總是要有個道理出來,而不能只是說個人的偏好,或者是我爸爸說之類的理由。要有一個大家可以彼此理解、接受的理由。

第三,傾聽與試著替對方想。我們在判斷一個問題時,很多時候,我們會有一個偏好,或者是別人先問我們的判斷,然後才來找理由。這是難以避免的事,因為大多時候,我們自然而然先下判斷,然後開始找出自己的理由。有的時候,理由可以成立;有的時候,很難自圓其說。這就是我們成長的方式,透過傾聽與對話,聆聽對方的論點,發掘自己立場的可能問題。

第四,我們或許要警惕,真理是否一定是普世價值的。還是,真理真的有可能只是適合某些人。譬如,對於基督徒來說,上帝是真理、道路、生命。可是對於佛教徒而言,「無常」可能更是人生真理智慧。我們從世俗的眼光,爭論真理對錯,固然有我們討論的立足點或是角度。但是,我們要能以一種開放心胸,設想各種可能性,包容各種學說。經過理性反思,我們應該要自己的立場,但是,也不要輕易抹殺別人的見解。

◎名言佳句

"For moderation is not a virtue of thought: Plato likens philosophy to madness, the very opposite of sobriety or moderation; thought must be not moderate, but fearless, not to say shameless. But moderation is a virtue of controlling a philosopher's speech." (Leo Strauss, What is Political Philosophy? and other studies, Chicago: Chicago University, p. 30)

沒有留言: